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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冲夜奔(9/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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坏了!这句话把她自己压了去的牢提了起来,蓦地里气得连脖都有些红了。

“你们男人就会说这话!”林冲娘咬着牙说,“借这句话,便好再一个门。若是生了一男半女,自然越发有得说嘴;倘或不生,正好再一个。到底是你的错,还是我的错,全不分明。总还我错也是错,不错也是错。你错不错,好再一个去试验;我错不错,可是谁知?”

看她的神,听她的话,这份无名的醋,实在吃得有趣,林冲笑一笑答:“这就只有你说嘴了!反正为了要知你错不错,我总不能个人来让你试验一。”

“咄!”林冲娘又拿团扇打了他一记,“越说越气人,不跟你说了。”

林冲还要说什么,一瞥见锦儿捧了一盘瓜果过来,便住了,等她走到面前,忽然说:“锦儿,你我的女儿好不好?”

突然间有这一句话,锦儿不知如何作答,只忸怩地笑:“官人今天的酒,又吃得多了。”

“唉!”林冲叹气,取了片瓜放在嘴里,看着他妻,“原是正经话,偏说我是醉话。”

林冲娘看一看他,并未答话,却转脸对锦儿说:“检了门,你自去睡吧!”

等锦儿一走,夫妇俩吃着瓜果,在沉默中各有警惕,不要把说着玩的话当真,徒然伤了

于是的平心静气地说:“你的话不错:男是男,女是女。女人的委屈、心事,只有女人知。少年夫妻,多半恩;可恨女人老得快,三十朝外,心就慌了,慌的是怕丈夫厌旧喜新。有个儿,可以拴着丈夫的心。如今我都跟你实说了,只看你自己良心!”

听得这话,林冲正着颜,答:“我此刻说我有良心,那是空话,以后你自己看好了。在军籍,少不得南征北讨,有戍遣在外的时候。只要你不怕途跋涉,我不到了哪里,只要一安顿好,就会遣人来接你。那时也就看你了。”

“只你来接,不遥,我一定走!”

在柴庄上,想到这里的林冲,一封信便容易写了,他也不说自己那一路的奇异遭遇,只说到了沧州,诸事顺遂,特地遣人迎妻相聚,休忘了当日诺言,不遥一定来!

写完了信,亲手密密封固,封上又画了一押。一切妥帖,又歪倒在榻上,只想着妻来了以后的形。

“林教!”

窗外有人喊,林冲起望去,是小四匆匆走了来。他想:这好,派小四到开封最妥当不过。于是取了书信,先就迎了去。

“兄弟,有劳了!”林冲笑嘻嘻地把信递了过去,“拙荆胆小,见着时,休说我在这里的事,免得吓着了她。”

小四迟疑地接过书信。“林教!”他问,“这是怎的?”

“咦!”林冲困扰了,“不是大官人遣你来吗?”

“是大官人叫我来的,说与林教只在这里安坐,休中门。”

“噢。莫非是——”

营在厅里。”

牢城营来时,柴正在安排派人去接林冲的妻,一听老庄客来通报,心里倒是一惊。初见林冲的时候,一团义愤,恨不得把营找了来,指着鼻,骂他个狗血;等这怒气过去,平心静气想一想,不林冲如何受屈,杀了人便须抵命,而自己无端牵涉在里,只为了朋友的义气,却逃不脱窝藏凶手的罪名,纵有丹书铁券,免得一己之罪,却再也庇护不了别人。

因此,这时心思大,一面吩咐把营请客厅待茶,一面把老庄客拉在一旁,悄悄问计。

“这厮来得这等快,莫非有人告密?”他搔着说。

“这就说不定了。”老庄客答,“自我在雪地里知得是林教时,再三嘱咐小四他们,不得走漏消息。只是大路人人可走,或者有人识得林教看他到了我们这里,告密求赏——听说已悬了二百两银红。二百两不是小数目,财帛动人心,便我,不识林教时,也要去发这笔财。”

说了半天,三不着两,柴有些焦躁:“哪里来这许多不相的闲话!你只说,营要问起时,我如何应付?”

“那又要看他的来意和布置了。倘或已知确实消息,要人,说不定动用官军包围。这,大官人须念着百年的基业,犯不着为一个朋友葬送在里。”

“这叫什么话?”柴然作,“难叫我卖朋友?”

“大官人又气急了,我不过是说,把营敷衍走了,作速安排林教远走他乡,岂不是彼此都免了祸?”

这不是柴所中意的安排,但营早已到了厅上,迟迟不,倒似乎显得虚,引起来客的猜疑,事越发棘手,所以他暂且把林冲这面搁,拿定主意,好歹来个不认账,把营先应付过去,再作计较。

走到房门前,柴先在门里张望了一,只见营擎着杯在手里,两骨碌碌地望着空中转,心事重重的神全都在脸上。

这使得柴重生警惕,一面低声嘱咐小四去关照林冲休中门,一面脸上堆足了笑意,咳嗽一声,大踏步走了去。

营转脸看时,柴抢步上前,执着他的手,惊喜的样:“呀,呀!怎的一阵好风得你光降?这大雪天,正思量着怎得有一两个好朋友来吃酒谈天才好。来、来,天从人愿,且到我那小阁去坐,我正开了一坛好酒在那里。”

说着,便拉着他要走。营急忙说:“柴兄,今日辜负你的盛。酒放着改日来吃,我有件大事,要向你讨教!”

听这“讨教”两字,兆不佳,柴便放了手,沉住气答了个字:“哦!”

“你可知前日夜里草料场失火?”

“听说此事,却不知其详。不知可碍着你的前程?”

“这倒还不碍。”营又说,“你可还知了一场命案?”

“也听说过,事不己,不曾打听。”

营听他这话,只把一双盯在他脸上,仿佛待信不信,却又语不语。

“咦!”柴故意放脸来,不悦地问,“营,你如何这等看人?”

“柴兄,多蒙不弃,相知也有两三年了,我有句话说,休嫌我冒昧:这件命案,你真个不曾打听?”

“哟!”柴猛地里来,指着营的鼻,“嗨!嗨!你休问我,我先问你,多年相知,你说这话,倒是为着何来?”

营也厉害,坐了来,把往后一仰,又是定睛看着他,不发一语。

“真正气数!”柴是万般无奈的样,往一坐,随又了起来,厉声说,“我明白了,莫非你疑惑我与这场命案有牵连?是与不是,你说,你说!”

他这一闹,便有庄汉围了拢来,要看个究竟。营便说:“柴兄,我是好意,你这等先了起来,话就谈不拢了。且把你手这几位先遣开了,我们平心静气来谈一谈,彼此有益。”

“好,好!”柴算是让步了,忍着气把手一挥。

等庄汉一走,营低声问:“这场命案死了两个人,一个是太尉府里的差官,一个更不是外人,原是你这里的洪教师。”

“这就奇了。”柴皱着眉说,“那洪教师心狭隘,在我这里与人不睦,存不住,不辞而别。却不想落此结果!可知凶手是谁?”

营不即答话,把个别转了去说:“如果柴兄真个不知,我就说,凶手正是你那好朋友林冲。”

“这更奇了,他在牢城收着,如何来杀人?”

“是前日调了去草料场的。原是看柴兄的面,特意此安排。”

“承之至。”柴拱一拱手,“他是如何杀了那两个人?我那朋友最识大,是个能屈能伸的男汉,若无确证,休冤枉好人!”

“绝不冤枉,太尉遣来的差官,带着两名伴当,亲得见,逃命来,可见证——一个在上还吃了林冲一箭。”

“噢!”柴心想,你谈到这上面,倒要你一,便即说,“我有些明白了,是前日你从牢城把他调到草料场,当夜草料场失火,林冲大概不曾烧死,逃了来,却又去杀了两个人。这就越发离奇了,这把火从何而来,林冲又为何去杀那两个人?营,你我多年相知,究竟是何缘故,倘有所知,你也与我实说了吧!”

这咄咄人的几句话,把个营说得脸上青一阵、红一阵,好生不安,等了半天才说一句话来:“都是为了看着柴兄你的面。”

这句话柴明白,如不是看着自己的面营早就在牢城中对林冲了毒手!这样一想,倒有些见他的,便也不忍相。“草料场原是个好差使,多承看我薄面,善待林冲。不想他福薄,这场祸来。”柴说到这里,急转直地问,“营,请来意!可是以为林冲在我这里?你只直说,我不怪你。”

:“我可不敢说这话。”

话是这么说,那神气已摆明了,确确实实以为林冲是藏匿在这里。柴此刻又不是,又不是,颇有退失据之,因此也只报以不明意义的微笑,默然不作一声。

这样成了僵局,彼此都觉得难堪。柴正打算着找句什么话来说,好歹先解消了这个剑弩张的局面再论其他,而营却在他前面开了

他这一开,态度完全变了,先唱个喏:“柴兄,你我不必徒费争执,伤了朋友的和气。须知我来拜访,全看在柴兄往日待我的分上。”

听他这样说法,柴反觉歉然,赔笑答:“原是这话,见之至。”

“我也不须柴兄见,也不问林冲是否在你庄上,只尽我的心,有几句话奉告。”

这是极要的几句话,营不肯大声说来,附着柴的耳朵,悄悄透了一个消息:沧州的团练使,原是俅提起来的,所以听得陆谦被杀,大为震怒;他也疑心到柴与此命案有牵连,已密札知州衙门,派人监视柴的两庄园,而且已有表示,柴如果敢窝藏罪犯,不畏法度,便要发兵搜捕——好得朝中有太尉主,便闯祸来也不怕。

一听这话,暗暗心惊,神之间不由得便有些不自然了。

“柴兄,此刻还来得及。”营又说,“就我来的这一时,密札刚刚发,知州衙门总得明日才会派人。若是林冲来投奔你时,休得收容,劝他即速逃走。叨在至好,把心里的话说与柴兄,休得自误,负了我一片苦心。”说罢一揖,告辞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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