湛瑛醒来的时候,是天色欲晚的黄昏。
睡一觉之后,曾经的卧室也变得熟悉起来了。她朦胧睁眼的时候,那些边界还不尚清晰的桁檩、梁椽,以及燃起跳跃的灯盏都感觉如此熟悉。
崇玉应该也才离开不久。床阶一侧的矮几上茶点和丝帕一应起用之物甚全。
崇玉说得不错,她确实是拼了命地提升修为,甚至于急功近利。她就想回来看看,这件事是否和那个人有关……
腰门一晃,湛瑛已从齐云阁消失了。
她要去曾经自己拜师学艺的点磬楼看看。
自从她那位师尊死后,点磬楼就再也无人居住了。剑修一门本就人稀,师尊死后,唯一可承师钵的。她也不愿收徒,便渐渐的人都散了。
她唯一的徒弟云隐,原来也是师尊死前最后收入门下的徒弟,却也只做了几日的师徒,仔细算算,师尊怕是连一词半句都不曾对云隐说过。
师尊最爱跟她说话,讲道、解经、漫谈或是惩训,桩桩件件她都铭记心上,一刻也不敢忘。
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,她可都记得呢。
湛瑛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笑。
点磬楼因四面山崖簇拥着中心一座点磬台得名,楼自然是点磬台南面的望月楼。
湛瑛纵身飞上点磬台两面排开的玉磬,心下感怀旧事,以前为数不多的弟子也都围聚在这里,执着剑两两相拼。
别人都是各自邀伴友好地过招,她只能和师尊你死我活地拼杀。师尊每次都把她压制得嚎啕大哭或者气力全无才罢手。然后冷冷地剑指她眉心,眼神里透出浓浓的失望和蔑视:“仅和昨日比,你都迟笨得够在剑下死个七八回了。”
其他弟子倒也不敢嘲笑她,她是首徒,自然要比他们强得多,要求也高得多。
事实上,他们不仅不嘲笑,还非常怜悯她。因为没人能禁受得起师尊那般冷淡地嘲讽和侮辱。
想想都害怕得浑身战栗。
云隐那时候还只是个连剑都拿不动的小孩子,常常就坐在玉磬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,像个上个岁数的老和尚,做一天和尚就敲一天钟。
师尊偶尔还会指着云隐无所事事的背影给她看:“你瞧,那么个手脚无力的稚童都要比你强上叁分。”
她确实常常感到师尊话里的侮蔑。
难道可以怪罪师尊吗,她从没这么想过。
是她自己不够强。
于是晨起、晌午、薄暮、刮风、大雨、烈日、子夜她都常常在点磬台上不知疲倦地穿、削、斩、劈、刺。
她只当对面一直有个怀着恶意、总是无端要伤害、要趁势把她踩进尘泥里去的强敌。于是她就能时时刻刻鼓起力量和激烈的愤恨朝着敌人扑过去,踩在脚下、把剑插进他的心窝。
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敌人是谁。
不会是师尊,她那么崇敬师尊,师尊一句淡淡的肯定和无心的委以重任都能让她高兴得无以复加。
她那么崇敬的师尊。
其他人都害怕的师尊。
归无遗。
云隐年纪小,却也孤僻得很。只是偶尔默然无语地望着她,仿佛她的努力看起来很奇怪。
她是更想变强,还是更想得师尊夸赞,连她自己也分不清,这两者于她本来也无甚分别。
也许早就互为因果了,因为想要被师尊夸赞,所以她必须变强。因为她想要变强,师尊见了肯定更高兴。
斜雨从她的下颌滴落至清瘦的肩头,从剑神薄刃缓缓滑过,茫茫雨雾中,内敛的锋芒和剑光齐映在水光山色间。
湛瑛上了点磬楼,俯视夜色中空寂无人的点磬台。
修为极高的人逖听远闻,湛瑛就在点磬楼所在的山巅,捕捉到了一丝暧昧不明的呻吟。
柔媚低婉、女子的呻吟。
湛瑛寻声而去,呼呼风声灌入耳内,衣袍都被下落的势头带得翻飞,她停在了山后极僻静的一条小径上。
杂草环生、潮湿难行,这么隐蔽的地方为何会有女子的呻吟。
湛瑛分叶拂花,绕过隆起的小丘,眼前赫然是一间灯明帘低的山洞。
难道有人在此修炼不成
本章尚未读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---->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