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心的清静妙明,将是人类永恒的征,不可轻言新技术以及候补新技术的“神通”(假的除外),可以净除是非烦恼,把世人一劳永逸地带天堂。两千多年的科技发展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大的作为。这也就是不能以“术”代“”、以“术”害“”的理由。杨度早在《新佛教论答梅光羲君》文中就说“求神不必心觉,学佛不必神通”;“专尚神秘,一心求用,妄念滋多,实足害人,陷左”。
这些话,可视为对当某时风的针砭。
四
求“术”可能堕左,求“”也未见得十分保险,不意谓从此就有了一枚激光防伪标识。
禅法是最重“”的,主张克制人的质望,净滤人的日常心绪,所谓清心寡,顺乎自然,“无念为本”。一般的看法,认为这些说法涉嫌消极而且很难作。人只要还活着和醒着,就会念念相续不断,如何“无”得了?人在定时不视不闻惺惺寂寂的状态,无异于变相睡觉,一旦定,一切如前,还是摆不脱现实念的才眉又上心。
熊十力曾对“无我”的说法提过怀疑,认为这说法与回业报之论自相矛盾:既然无我,修行图报岂不是多此一举(见《乾坤衍》)?业报的对象既然还是“我”,还被修行者暗暗牵挂,就无异于把“我”大张旗鼓从前门送,又让它蹑手蹑脚从后门返回,开除以后还是留用,主人说到底还是有割舍不。
诘难总会是有的,禅师们并不十分在意。从理论上说,禅是弃小我得大我的过程。虚净决不是枯寂,随缘决不是退屈,“无”本不可执,本也是念,当然也要破除。到了“无无念”的境界,就是无不可为,反而积极取,大雄无畏了——何士光也是这样看的。在他看来,“无念”的确义当为“无住”,即随时扫除纷扰念和僵固概念。六祖慧能教人以无念为宗,又说无念并非止念,且常诫人切莫断念(见《坛经》)。三祖曾璨在《信心铭》中也曾给予圆说:“舍用求,无可求。去念觅心,无心可觅。”——从而给心注了积极用世的能。
与这一原则相联系,佛理中至少还有三值得人们注意:一是“菩提大愿”,即佛决意普度众生,众生不成佛我誓不成佛。二是“方便多门”,即从佛者并不一定要家,随皆可证佛,甚至当官行商也无挂碍。三是“历劫修行”,即佛法为世间法,大乘的修习恰恰是不可离开事功和实践,因此治世御侮和济扶危皆为菩萨之所有事和应有义。
这样所说的禅,当然就不是古刹孤僧的形象了,倒有像活跃凡间的革命义士和公益事业模范,表现英风发洋溢自由活泼的生命状态。当然,禅门只是立了这样一个大致路标,历来少有人对这一方面作充分的展开和推,禅学也就终究纳不了多少政治学、经济学、军事学及自然科学,终究保持着更多的山林气味,使积极取这一条较难坐实。人们可以禅修,但不容易以禅治世。尤其是碰上末世世,“无念”之不怎么奥妙也总是让人觉不够用,或不合用。新文化运动中左翼的鲁迅,右翼的胡适,都对佛没有太多好,终于弃之而去,便是自然结局。在多艰多难的复杂人世,禅者假如在富贵荣华面前“无念”,诚然难得和可。但如果“无”得什么也不,就成了专吃救济专吃施舍的寄生虫,没什么可心安理得的。虫害为烈时甚至还少不了要唐武宗那样的人,来一个制劳改运动,以恢复基本的经济结构平衡。在另一方面,对压迫者、侵略者、欺诈者误用“无念”,也可能是对人间疾苦一律装聋或袖手,以此为所谓超脱,其实是冷酷有疑,怯懦有疑,麻木有疑,失了真,与佛门最本的悲怀和宏愿背而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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