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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为什么人总爱写「鲜红的血」。不知为什么电视剧电影中,那些角色所流出来的血红得像油漆。楚暮问梦中女子,她说:「因为他们的血没有情。」

「你有点不妥。」秦招想把着楚暮的肩,好仔细看他的脸,可被他闪身躲过。楚暮鼻翼扇了扇,像哭过的双眼下,乾燥得脱皮嘴唇扯出一弯微笑,他指着大海,说:「我有点累。不如你去看看海,我想在这里睡一下。」

「看海?」

「嗯,海。人望见海,什么难过或快乐的事,都可以忘记得一乾二净。」

「那你不去?」

「我留下来,替你看管身外物嘛。你身外物太多,就拋几件给我。」楚暮半开玩笑地说。

「你说海可以让人忘记难过或快乐的事,那该你去看。」

楚暮又倒回沙滩上,往左往右滚了几转,身体褢上一层浅金色的薄沙,他笑说:「我爱玩碌地沙。」

「神经!」

于是秦招去看海,楚暮看着去看海的秦招的背影。

楚暮说不上来这一天过得有何意义,只是秦招到底算是他的故人,见了,使他想起许多童年时值得怀念的往事,因而昨日那女子的身影便淡化了许多。现在想来,楚暮忘了女子身穿什么,只记得她那一脸一身在夕阳之下、浴血似的最后光辉。人世间的美丽有许多种:生的美是白色与红色,全身皱皮带着血丝与黏液的婴儿刚与母体分离,一生来就被医生打屁股打哭了,人的本能与开始,便是哭泣,在眼睛未见到光芒,身处黑暗中的自己已懂得张开口哇哇大哭;死亡的美丽是红色与白色,血液自肢体与本体间割裂的缺口源源涌出(女子上一刻做着佛朗明哥舞姿的纤手,下一刻——火车撞过来——然后),葬礼上,那个与自己分离许多年的母亲身穿白色素服,坐在灵堂。

眼前,秦招愈走得近海水拍岸处,背影便缩得愈小,远远看去,尚有几分未成年人的瘦削,因为他们才刚刚十九岁。在这一天之前,他们只是刚成年的十八岁。十八岁的最后一天,楚暮想,他见证的不是已成年的快乐,却是另一个刚成年或未成年人的死亡。秦招有见过夕阳将人染成红色吗?秦招这么一个长得漂亮洁白的人站到任何顏色的光底下,必然容易失去自己本身的顏色(像那女子一样),楚暮怕若他将女子的事告诉秦招,则秦招也会将她一样,去了。秦招身上的浅绿色背心和着黑色短裤,在长长的海岸线中间是如此渺小,似乎看少一眼,就会被蓝色的海水淹没、被白浪捲过。

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傻的猜想?也许是因为原来是他好友的秦招,现时于他而言已变成一个完全的陌生人。他们有共同的过去——而那也是他们唯一可谈的事——可是一不讲过去,就哑口无言。若他们不能建筑现有的事物,则有一天过去被他们利用至磨灭的地步,便相对无言。正因为关係如此脆弱,许多想讲的事都不能讲。

他们懂过对方,现在不懂对方。在大学这个处处是陌生人的地方碰上故人,意义不过如此。那种初有的兴奋已过去,沉默里,两人失去对话的理由。楚暮为这件事感伤,因为他和秦招五年的友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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