嫖共赌,一双难兄难弟!只碍着我,不得我不在家,你们好无法无天地去寻作乐。”
说来说去,还是那夜吃醉了酒角余憾莫释。想想总是自己的错,牵涉到石秀,也不是吵一场所能消释误会的,杨雄便只好笑笑不作声了。
打也罢,骂也罢,就怕杨雄不说话,自己的行止要有个着落,不容他不说话,所以又恶狠狠地嗔:“你笑什么?”
“咦!”杨雄作势问,“这就奇了,连笑一笑都不许?”
“你是笑里藏刀!”巧云又是冷笑,“只听你那兄弟话!从他门,是非就多了。”
杨雄默然。这话再说去,是非可真个多了。“好了,好了!”杨雄就这时有了个主意,“你跟他合不来,我教他外去住。如今却要容忍,莫教人笑话我!”
“怎的是笑话你?”
“譬如说,”杨雄对景挂画,就拿刚才所谈的事作例,“为了不放心他,竟连报恩寺斋主都不去,传开来说是杨雄的老婆拿他小叔当什么似的防!这话有多难听?”
盘弯弓,好不容易才到这要关,那婆娘不敢再作了,将计就计说声:“好!我就去。但愿功德圆满回来,安然无事。”
“自然安然无事。”杨雄问,“你说有什么事?”
“不错,不错!无事,无事。”巧云又说,“你好待去告诉爹了!顺了他的心意,还生的什么闷气?”
等说与潘公,他反倒有些意兴阑珊,说是在床上躺着,细细想过:店里的买卖,给石秀一个人,怕他过于劳累,于心不安。
“怎谈得到‘不安’二字?”杨雄说,“爹是好闹的,尽去玩几日。”
潘公还是二十岁那年,见过一坛陆场,那番闹的景象到老未忘;想想自己能斋主,在坛中,是件好玩得意之事,也实在有些割舍不。
“我去归去。”他说,“看形说话,若是三郎一个人照料不到,我还是回来。”
“是的,这样就好,等我来跟他说。”
石秀是吃了午饭就去的,去收账。四城兜了来,到家已是上灯时分。银钱经手上,他丝毫不肯虎,所以一到家连晚饭都顾不得吃,先自结账要。
杨雄还不知他已回来,走店堂,听得算盘珠滴答作响,探一看,不由得就问:“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,我竟不知。”
“到家不多一刻。”
这一打岔坏了,分神答话,手上便错,半天的算盘就算白打。
杨雄却不他这些,走来问:“你在外吃了饭不曾?”
“不曾。”
“走,走!我与你吃酒去!”
“不了!有收得的账在这里,我今夜算清了它。”
“明天再算。你收了多少钱,与我就是。”
看样账是算不成了,石秀只好先了钱,将账簿锁好,换上一净衣服,会齐了杨雄,后门上街。
“我们到哪里去吃?”石秀问,“金线家?”
“今日不到她那里,我们到王六酒家去。”杨雄又接了一句,“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。”
听得这话,石秀便有些不安,因为杨雄的脸不甚开朗,料想必是有了什么为难之事。他的急,只是走在路上不便多问,所以撒开大步,不得一脚就跨到王六酒家,好听杨雄的知心话。
等落了座,还未唤酒菜,他就忍不住了。“大哥,”他隔桌凑近了脸问,“是什么话要说?”
“不忙!”杨雄先打发了跟堂的伙计,才正问,“兄弟,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?”
这无无脑的一句话,教人难以作答。石秀细想一想,料知必是指的胜文,便即答:“前无论如何谈不到!好歹让我攒几文钱来再说。”
“你何必这等孤介,不肯受人一半好?你我弟兄,我那丈人又跟你投缘,你就依了老人家的心愿吧!”
杨雄不了解石秀的心,更不能摸到他的苦衷,所以对于他的迟疑瞻顾,觉得不像个朗果断的男汉,未免心中不满。
“兄弟,”他率直说,“你样样都好,就是这上婆婆妈妈,不是英雄气概。如今千言并一句,你只算为了我成个家,如何?”
这话未免有些急不择言,若要仔细考较,颇有理上说不通的地方。石秀只好不作声。
“为啥说是为了我成个家,其中有个缘故——”
石秀正待听他如何解释,他却忽然住了,咽唾沫喝了酒,显得说话很吃力似的,倒教石秀诧异了。“大哥,”他说,“你若是说这个缘故来,我自然无有不依从之理。”
杨雄迟疑了一会儿,毅然决然地说:“那好!我就说与你听。”
说是说了,却真个吃力。他首先就拿巧云批评了一大顿,她如何骄纵成,如何使小。接着便惋惜地表示,不知石秀怎么忤犯了她,惹得她常有闲话;虽然他与潘公每每厉声责备,无奈不可理喻!
“常言得好:‘蛮妻孽无法可治。’”杨雄看着面凝重的石秀,不胜歉疚地说,“兄弟,如果我有丝毫见外之意,这些话,我就不肯说了。说来教人笑话:杨雄好一条汉,可惜吃他老婆治住了!我的脸面何在?再有一层,若是我对你平常,我也不肯说,因为兄弟你顾大局,绝不会跟她一般见识,就不会吵闹,我乐得装聋作哑。只是你我是何分,我若不把这件事办妥了,眠不安。想来想去,只有早早帮你成家,白昼自在店堂里生意,夜晚自回家去,不到后堂,不吃那婆娘的饭,她还有什么可说的?”
不要说是这番说辞的确于肺腑,就没有这番话,杨雄一定要石秀那么,他也不能不听。因而石秀慨然答:“既是大哥这等说,我从命就是。”
杨雄心上一块石落地,却又不安地问:“兄弟,你不会误会我妻灭友?”
“哪有这话!大哥如此为我设想,我若不明白大哥的委曲苦心,岂非狗彘不如?”
“这才是!兄弟,”杨雄叫人取个大酒盅来,满斟一杯,“你若真心听我的话,便吃了这一杯!”
“是!”石秀毫不迟疑地直着脖,把那一大盅酒了去。
“这才是我的好兄弟!”杨雄觉得痛快异常,也了一大盅酒,“你就等着新郎官好了,一切有我替你料理。”
石秀笑一笑不答。理说应当谢,只觉得异姓手足的分到了这一步田地,泛泛地说个“谢”字,反倒显得还有些世俗的客,就不是真正可以将心换心,共祸福、同生死的朋友。所以话到边,又复不语。
“再有件事说与你。”杨雄不经意地提起,“后日重,海和尚起一坛陆场,说是百年难遇,那秃驴兴得了不得。我那丈人好闹,要去斋主,却又年纪大了,骨了,拈香跪拜未免劳累,所以将巧云带了去。这七日之间,店里少不得要你费心!”
听这一说,石秀暗吃一惊。“怎么,”他问,“要去七天?”
“是啊,在报恩寺里要住七天。凡斋主,都是如此,铁定不移的规矩!”
石秀气说不话,心中暗暗叫苦。海和尚是个和尚,而况巧云跟他眉来去,是自己亲得见!如今一去七日,在那悟先把门的禅房里,什么事不来?看来羊落虎,巧云是难保清白的了。
这话不能实说,说来便是一场绝大的是非!是非还是小事,杨雄未见得肯信。俗语所言:“捉贼捉赃,捉捉双。”还未曾勾搭上手,便先说巧云如何如何,杨雄只自己与她不和,有意造谣言来坏她的名节,中不言,心里会想:这厮不得了!看他样豪,不是这等险龌龊的心!那时就拿把雪亮钢刀,剖颗火鲜红的心来与他看都无用。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