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雨桑端起羽觞,一饮而尽,道:“其实我对霜儿你也算不上了解。”
陆为霜道:“那你想了解什么,今日我都告诉你。”
韩雨桑默然,指腹摩挲着羽觞的纹路,良久道:“倘若风阙还活着,这世上对霜儿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谁?”
陆为霜道:“是我的哥哥,我只有一个哥哥,他不是你见过的陆雨,他叫星云,我叫星雨。”
这句话糅杂了太多的感情,多的不像她说出的话。
韩雨桑问道:“他是个怎样的人?”
陆为霜道:“他……天赋极高,一心向道,是个不解风情的道痴。我喜欢他,像女人喜欢男人一样喜欢他,他却总当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。”
韩雨桑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,脸色一成不变。
陆为霜吃了杯酒,接着道:“直到我把他骗上了床,他才晓得我的心意。哈哈哈,可是晚啦,那时候我已经是我父亲的炉鼎了。我心里难受,便要他陪我一起难受,我们流着一样的血,谁都别想干净!”
她一挥手,猛地站起身,酒喝多了,踉踉跄跄地就要跌倒。
韩雨桑扶她一把,她就势倒在他怀里,低声道:“可怜我的母亲,她是唯一干净的人,却被我父亲杀了。我明明知道,却要装作不知道,伏低做小地讨好他,伺候他。为什么?因为我是弱者。我不想死,死了就输了。我要活下去,总有一日,我能杀了他!”
气息一顿,她满含遗憾道:“可是我没能杀了他,是我哥哥杀了他。”
韩雨桑总算明白金石城之事是怎样险恶的一个陷阱了,不觉收拢手臂,抱紧了她,叫了一声霜,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陆为霜脸贴着他的胸膛,肩头微微抽动,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。
韩雨桑轻抚着她一头秀发,道:“那这些年,你回去过么?”
陆为霜道:“我不敢回去。”
韩雨桑道:“是逃避让你一直恐惧,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弱者了,或许回去了会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可怕。”
陆为霜抬头看着他的脸庞,道:“你不怕我回去便断了你我的缘分么?”
韩雨桑不答,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戒指套在她中指上,道:“这个千万别拿下来,过了明晚,世间便无细雨楼与韩雨桑这个人了。若是还想见我,便去鬼市的姜记灯笼铺找我。”
陆为霜吃惊道:“你要去做什么?”
“完成一桩夙愿。”韩雨桑脸向着她,想问她可会来找自己,抿了抿唇,终是没问,松开握着她的手,道:“我该走了。”
陆为霜站起身,看着他走到门口,没来由地心慌,冲上前从身后抱住他,道:“你要是敢骗我,上穷碧落下黄泉,我都要把你揪出来,碎尸万段!”
韩雨桑笑道:“我怎么敢骗你,我一定会在那里等你,等到你来为止。”
陆为霜吸了口气,没再说什么,松开了手。
这一早,陆凤仪御剑带着夏鲤来到秋山,只见此处千峰排戟,万仞开屏。正是日映岚光轻锁翠,雨收黛色冷含青。奇花瑶草四季常开,修竹青松万载常青。鸟鸣阵阵,猿啼声声,好个幽静所在。
陆凤仪寻摸到洞府门口,夏鲤望着门前两株遮天蔽日的青松,喃喃道:“原来是这里。”
陆凤仪没听清,道:“你说什么?”
夏鲤道:“凤仪,湘君名讳是什么?”
陆凤仪道:“前辈他也姓陆,单名一个均字。”
夏鲤默然,怔怔地看着洞府大门,半晌道:“难怪掌门和陛下都说这份机缘更偏向她是有缘故的。”
陆凤仪道:“什么缘故?”
夏鲤道:“湘君是先母的师兄,这洞府本是他给先母留作渡劫用的。”
陆凤仪亦恍然大悟,湘君是星雨的师叔,他的东西自然与星雨更有缘分了。
“当年先母带着奴来此处避难,终究未能逃脱厄运。”夏鲤说着走到松树下,从土里起出一个檀木盒子,打开拿出一小块刻了符文的金砖,在洞府门上敲了叁下。
门上出现一行字,却不是当年的问题,而是一道正儿八经的阵法题,左上角还有一个计时的沙漏。
夏鲤瞪大眼睛,道:“这是……考试?”
陆凤仪沉思片刻,抬手在石门上作答,一连答了十道题,沙漏还剩下一点,石门上浮现出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:湘水道君。后面画了四个方框,好像是要他填空。
陆凤仪毫无头绪,不知道要填什么。
夏鲤看着那浮夸的湘水道君四个字,福至心灵,抬手在方框里写道:天下无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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